沪上掘金的闽商

干柏方立

在上海呆了近十年，由于经商、孩子上学和工作的关系，接触了不少的省籍同胞，其中大部分是在沪经商的福建商人，大部分事业有成，定居上海。当然也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撤离了上海，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想为来自八闽大地的同胞写一笔。

五年前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吃午饭，一个中年女子敲响了我家的门，我打开门一看，她说是看了我贴的广告来咨询补课的，在聊天中，她问起我们的省籍，当我说是福建人时，她说她爷爷也是福州人，他们是从黄浦区西藏中路迁来闵行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海最繁华的南京路附近的南北向的“福建中路”和东西向的“福州路”，这些位于当年租界的路，是以鸦片战争后，最早开埠的口岸城市命名的。福州、厦门开埠后，先知先觉的福州、厦门一带的商人应该是最早登陆上海滩的商人，泉漳会馆是沪上福建会馆中创建时间最早，规模最大，组织最为完备，延续时间最长，留下资料最多的一个会馆。如：一个原籍福州闽县嫁给犹太商人——哈同的精明女子罗迦陵在中法战争法国战败后却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并把自己的首饰卖掉，劝说丈夫倾其所有用于购买房屋土地。在上个世纪中日战争之前，先后买下了上海滩两千多幢房子。包括著名的“沙逊大厦”（今天的和平饭店）和位于静安区的爱俪园（今天的上海展览中心）。不能不说是早期闽商创造的奇迹。

新中国改革开放后，成千上万的福建人涌入上海寻找发财的机会，这是第二拨来上海掘金的闽商。包括闽东的周宁人、霞浦人，闽北的政和人、松溪人，闽中的沙县人，闽南的漳州人等，下面，就让我按照不同地域，做不同特色的生意的闽商进行逐一梳理：

首先，让我们看看闽东的生意人，生意做得最大，最成功，也摔得最惨的周宁人，他们是世世代代生活于闽东山区的人们，由于山多地少，土地贫瘠，为了生存，周宁人早早地学会了做小生意。改革开放后，不久，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抢占了上海滩的钢材生意市场，产生了成千上万的大小老板。做钢材是个需要大量资金的生意，精明的周宁商人就和各个银行合作，各取所需。加上他们采取“联保”的方式，从银行中贷出了几千万易如反掌，他们想以小做大，带动更多同乡加入这一发财游戏中。一度让当年仅能养家糊口的庄稼汉，一跃成为了穿金戴银，拥有宝马、奔驰的大老板，逢年过节，周宁的大街小巷名车云集。可是，风光了几十年的“周宁帮”终于在国际市场的风雨变幻中，在国内银行的政策收紧中跌落，一度成为福建人的耻辱，因为他们，上海以致各大城市不允许拥有福建身份证的人从银行贷款。

闽东生意人中，生意做得比较成功的要数霞浦人和连江人。霞浦人主要做海鲜生意和群租房。他们把闽东的海鲜运到上海这个大市场来卖。还有一部分靠卖海鲜赚到钱的人投入到租厂房，租商务楼，最后做群租房生意，赚了不少。福州人、连江人则是上海各大游戏机房的主人，在个人电脑没普及之前，他们在大上海开的娱乐店真是赚得钵满盆溢。不少人在上海发了财，买了房子，甚至别墅。

闽南生意人中，我了解到的莆田人在上海开了不少的合资医院，特别是美容医院。也有开饭店的，卖小吃的，最多、最有名的就是莆仙人办的“千里香”小吃店，生意几乎和沙县比肩。我更熟悉的是在曾经的梅陇水果市场做水果生意的闽南人，听说批发香蕉的基本上是漳州商贩，当然也有惠安的石材商人登陆上海滩。

闽中人在上海做生意最多，最成功的自然是做沙县小吃的，在上海的大街小巷，几乎每隔百米就有他们。这些吃苦耐劳的沙县人生意火爆，是福建商人的一张永久的名片。我在返回家乡的火车上碰到最多的也是三明一带的人。除了做小吃，三明人也在上海租店卖食杂。

最后来说说闽北生意人。闽北人可以说各种生意都做，而且成功的较多。

先说说政和、松溪商人。这两个闽北小县城，在大上海的客商可不少。政和人在上海早年主要是做建材中的地板生意，也有租地办市场的，最有名的就是上海最大的建材市场——九星市场，这个位于上海闵行区的明星市场由政和的陈氏兄弟创办，经营了几十年，引进了大量的家乡客商。创造了巨大的财富效应。后来，政和人在浦江等地也建了大型蔬菜批发市场。松溪人则在上海除了卖建材外，也办酒店，后来发展到办连锁酒店。政和、松溪人在上海也有办旅行社的。

浦城人则是在上海办了许许多多的五金建材店。他们从九星市场进货，就地卖给附近装修的市民。三十多万的浦城人听说至少有五六万人在上海从事这一行业。当然也有一部分浦城商人转行做旅馆业和出租商铺。

相对于大开门店的浦城人，邵武人则是不声不响地在松江办了许多影响世界的工厂。听说，当年美军进攻伊拉克时，擦枪炮的纱巾都是从上海松江区邵武人开的工厂直接进的。想不到，当年上海的纺织工人支援福建时，在邵武建的纺织厂，倒开回上海来了。

在上海的各大公园的角落，有一群给上海的孩子们带来快乐的福建南平人，主要是樟湖坂人。他们在全国各地包括上海开了许多游乐园，他们与公园合作，圈了一大块地，添置了各种游乐设施如碰碰车，小火车等，游玩价格每次十元、二十元不等，很有竞争力。有一次，我在闵行公园，遇见一位陈老板就是樟湖坂的老乡，已在老闵行成家买房了。

建瓯人在上海从事的行业比较多，有的开旅馆，有的办市场，有的开公司，有的卖建材。办市场最有名的是在闸北和杨浦的“上海城大建材市场”和闵行的“上海国际根雕城”，也有一部分人在上海卖家乡的茶叶。他们在浦西的松江钢材城和浦东的恒大建材市场主要是卖钢材和地板为主。近几年，也有一些人转行做现代农业。

如果说上海刚开埠时，闯荡上海滩的主要是沿海一带的福州、厦门人，现在可以说八闽大地的各种人材都聚集到上海来了，国内最有名的一家民营公司是每年产值超过万科的能源企业——中国华信。公司总裁叶简明（建瓯人）联合闽南资本，收购了厦门的一家石油企业后，于2009年在上海设立中国华信总部。在上海徐家汇、浦东拥有几十亿的办工大楼，并把生意做到了全世界。这是福建民营企业的骄傲！

在看到闽商流光溢彩的同时，我们也务必了解到他们艰辛的创业史。周宁商人之所以失败，一跟国际铁矿石价格的涨跌有关，也跟国内不健全的银行管理有关，当然跟个人的原始欲望有关。他们在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像唐吉诃得拿着长矛一样横冲直撞，最后落得一无所有，信誉扫地。

许多闽商在创业的过程中都经历流汗流泪。当年，我在办旅馆时，一天晚上，来了一个政和同乡，我们看了他的身份证件，给他一间50元的单间，他都住不起，他说他是被九星市场的老乡骗来投资了一间店面，本来他在福州做小生意做了十几万，又借了五六万来上海九星做生意，这个店办了一年多，一直没生意。最后，店租都付不起，只好跑路。在旅馆，我还听说了一个建瓯老乡，在杨浦投资了六十多万盘下了一个商务楼改装成一个酒店，结果因为没停车场所，一直亏本，也只好放弃，倒亏了六十万，血本亏净。另一个松溪老板为小舅子担保从银行里借两百万出来卖钢材，结果，亏了一百多万，现在要他这个担保人年年月月地还银行的钱。这样的事情不胜枚举。建瓯的一位老乡，如今是成功人士了，可是他跟我说过多次，创业之初，他天天推着车去送货，一年穿破了十几双解放鞋啊！

来沪上掘金的闽商，既有失败的，更有成功的，在于个人的眼光和魄力，有人带着几百元进沪，后来赚了几千万的有之，有人赚了几千万的，一下子四处躲债的有之。有人稳扎稳打，步步向前，定居上海的也有之。上海天天都有机会，只看每个人的选择！但愿命运能垂青来上海找机会的家乡人！

黄祖明

2018、9、21于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