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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名壶之(11)――赧翁
梅调鼎一曼生之后第一人
汤鸣皋
大约在1972年岁杪,“文革”已近后期,由“红卫兵”抄没“四旧”开始陆续发还。但“文革”的最后一出闹剧“批林批孔”没有开场,知识分子中间说话做事还十分小心,led。就在这时,我因事赴沪,并两次去拜访唐云先生,第二次告别时,唐先生再三关照,要我回直前再去一趟,我感到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情吩咐。第三次去大石斋,一副送给我的对联已题好上款晾在圆桌边的钢丝上,画扇夹上的扇面也是送给我的,一面是水墨梅花,一面是游广东的自撰诗,七言十二韵,写得瘦硬而又精神,这种费工费力的小行书在唐云先生后期的作品中已极少见到,两性网。在当时这种形势下,我深感这两件作品的份量和先生对我的厚爱。
过了一会,唐先生又拿出两个小布套给我看,里面各自有一把发还的“四旧”――紫砂壶。壶虽还,盖已失,后来这两把壶由我转交顾景舟先生重新配了盖。
当时我接过布套拔出茶壶。第一把是汉铎壶,铭文为:“汉铎,以汉之铎,为今之壶,土既代金,茶当呼茶。赧翁。”第二是笠翁壶,led lights,铭文为“茶已熟,雨正?,戴笠来,苏长公。赧翁题。”拜读两款壶铭,我连声惊叹:好文采,好书法!但“赧翁”是谁?唐先生眯着眼,微笑着有意调侃:“还好文采,好书法呐,连赧翁是谁都不知道!是梅调鼎!”啊,我又一次激动起来,这就是清代书坛二百六十年中无人能与之抗衡的梅调鼎!我看过沙孟海先生发表于1930年《东方杂志》上的“近三百年的书学”这篇文章,才知道这位慈溪布衣是何等样人物,心仪已久,只是从未见过他的字,今天才一饱眼福,也了却一桩心头悬念。
梅调鼎(1839―1906),字友竹,号赧翁。沙孟海先生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梅调鼎不很著名,只有上海宁波一方面的人知道他。他是个山林隐士,脾气古怪,不肯随便替人家写字,尤其是达官贵人,是他所最厌忌的。因此,他在当时名誉不大,到现在,他的作品流传也不多。说到他的作品价值,不但当时没有人和他抗衡,怕清代二百六十年也没有这样高逸的作品呢!……”
沙老后来成了书坛学长,自是忠厚慈祥的长者风范,但在他写这篇文章时才28岁,笔下机锋甚健,ic打磨,前后三百年书家被他一一点评,征引比况,纵横排序,观点鲜明,丝毫也不拖泥带水。上述他对梅调鼎的评价,也确是恰如其分。
梅调鼎的书法,节奏舒和,气息调匀,骨势开张,举重若轻。提挚顿挫之间劲力内含,性交,品调高雅,笔锋的起落及转换,照应清晰,交待明白。好像一位内功深厚的内家高手在打太极拳,拳风绵绵不绝,步法轻脱沉稳,不尚气血,不使蛮力,不摹皮相,在虚静中炼气化神,以神使毫,真是道丽淳质,笔力天成。后世黄宾虹先生的书法似受其影响很深。
最近又见到梅调鼎的两副四尺行书对联:“岩前练石云为质,槛外流泉月有声”;“林间煮茗烧红叶,石上题诗扫绿苔”。其书其文似不及他的壶铭精彩。第二副对联后有朱、白两鉴:“调鼎”(白),“字廷宽号友竹”(朱),后印中的“字廷宽”可补有关史料之不足。
赧翁铭壶除上述二壶外,尚有瓜娄、秦权、柱础、博浪锥等诸壶。壶型均为其独家独造,现在虽然很难确认这些壶的造型是否为梅调鼎设计,但从他对壶型的深刻理解和独到阐释,可以看出他至少是一个主要参与者。赧翁壶铭的铭文更是俊骨逸气,灵动十足。它们有一个共同特点,黑丝,就是每款用极简练的文句,紧紧围绕两个内容:既点造型又说茶事,切壶切茶浑融无迹,文字书艺皆臻绝诣。
以“汉铎”为例,锋为一种大铃,有的地方解释为乐器,情趣,金铸成,铭文的大意是:以汉代之铎为今天的茶壶造型(切壶),土(紫砂泥)既然可代替金属,那么“荼”字应当称作“茶”(“茶”的古体字)。以“土既代金”四字,安全套,使从壶到茶的过渡显得极为熨贴自然。
笠翁壶的铭文则更妙,此壶造型如一戴笠而坐的老者,“茶已熟,雨正?”引出戴笠而来的苏长公(切壶),苏长公之茶已熟。情景交融,壶、茶双切而不着一点痕迹,led lighting。
柱础壶铭文为“久睛何日雨,问我我不语,请君一杯茶(切茶),柱础看君家(切壶)”,设问和妙解之间,将“础润而雨”伏笔暗写,俏皮活泼,绘声绘色。梅凋鼎这支如椽巨笔驾驭文字的功力,自有不可及处。
瓜娄壶:‘生于棚,可以羹。制为壶(切壶),饮者卢(切茶),丝袜美腿。”此“卢”当指卢仝。
秦权壶“载船春茗桃源卖(切茶),自有人家带秤来(切壶)。”“权”为衡器,桃源卖茶,以壶为秤,真是奇思妙想。小小一把茶壶,短短两句铭文,它营造出一种至精至美的文化氛围。这出于梅调鼎的学力才气,也是源于传统文化的特有魅力
博浪锥壶铭文为:“博浪锥,铁为之,沙抟之。彼一时,此一时。”博浪锥原为一种兵器,保健品,当年张良遣力士在博浪沙地方秦始皇所用,该器以“铁为之”,“彼一时”是用它复国刺秦;而博浪锥壶是“沙抟之”,“此一时”是用来吃茶怡情。梅调鼎只区区十五个字,就把这一大段故事表达得余韵无穷。这十五个字就像十五只钢楔钉人地底,使人绞尽脑汁也无法撼动其中任何一点,酌文撰句到这个份上,使人也只有啼嘘叹息而已。
有论者认为赧翁所铭诸壶,皆为宁波玉成窑烧造,并由宜兴陶工王东石、何心舟等在彼处所制。玉成窑制品泥料细而色偏淡,但博浪锥壶粗砂细泥,黝黑如铁。唐云先生的八壶精舍也有一柄,我曾仔细把玩良久,此壶与其他诸壶是否同出玉成窑,似应存疑。
梅调鼎布衣终生,以他的气质自然是自甘寂寞,不肯随俗。他淡泊名利,自视颇高,与达官贵人难于同调。但他却又与那种乡村学究的穷酸迂腐有本质的区别。读梅调鼎之壶铭可以看出,他机智幽默,充满生活情趣,思维活跃,心态恬然自适,并于茶于壶情有独钟。
梅调鼎晚于陈曼生七十年。在壶史上陈曼生开创了文人参与的一代风气。陈曼生是挟友朋幕僚热热闹闹的团队行动调鼎以他的个性和地位只能是兴之所至的个人写作。虽然梅调鼎其文并不逊于陈,其书尚高于陈,在紫砂史上的影响却不及陈,这也是事实。但文人之于壶,陈曼生之后,梅调鼎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在紫砂壶铭文与壶铭书法两方面所达到的审美文化高度,至今还没有人能同时逾越。这极大地丰富了紫砂文化的内涵,滋润了几代爱壶者和制壶人,自慰。对于这样一份丰厚的遗产,我等同道诸君应承接之,珍爱之,发扬光大之。这是我们的缘份,也是我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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